齐木

少年听雨歌楼上,红烛昏罗帐。

高天原之夜(水下钢管舞/源/楚/恺)

东京下雪了。

绿灯还没有亮,难得按时下班的上班族在路口轻轻地跺脚,这是个不礼貌的动作,按理来说无论再冷他也不会如此失态,但今天他不得不用这个动作掩饰更加不礼貌的动作——他在偷看路边的女人们。

路边的确站着许多女人,她们穿着黑色或白色的大衣,在细雪里一动不动,严整得仿佛一支军队,可她们绝不是军队,没有军队会戴着闪亮的耳环。

车流暂停,上班族匆匆地走过路口,夹着公文包的手缩进袖子里,踏出车流的最后一刻他忍不住回头,七点的钟声敲响,高天原的大门豁然洞开。钟声里光芒铺洒,仿佛天国的大门在这个冬夜敞开。女孩和女人们几乎同时脱下了大衣,露出底下单薄的裙子甚至吊带,长发披散袅袅婷婷,一瞬间这些可疑的女人光芒焕发,甚至不畏惧寒冷。

下一秒车流挡住了他的视线,天地间只剩下亮如白昼的光。

穿着黑白制服的侍者分立门侧,敞开的领口露出锁骨和胸肌,红毯在大厅中笔直铺开,女人们走在红毯上仿佛踩着柔软的云。身着各色服饰的牛郎分散在各处,有的闭目养神有的默默饮酒,侧脸线条深刻如大理石雕像,而大厅正中摆着巨大的香槟塔,澄清的酒液在水晶杯中摇晃,隐藏的音响中放着圣歌,仿佛诸神的聚会。

虽然诸神都饿着肚子。

“我说师兄,你要不少穿点,水下不方便活动,一会儿缠住了怎么办?”在女人们看不到的后台,路明非正在努力地帮楚子航扣上一条月白的广袖,一旁恺撒和源稚生正在与肉色的长袜较劲,场面一度十分混乱。

“在不影响运动的情况下,我的最高憋气记录是八分钟,恺撒的消耗比我多,但也有六分钟左右,表演过程中有机会换三次气。衣服用的是特殊的布料,就算被缠住我也可以徒手撕裂。”

楚子航屏气敛息,等到路明非将最后一个暗扣扣好,才轻轻地吐出一口气。距离表演开始还有五分钟,他的状态已经调整到了最好,目光静如深潭。

“我知道你们不信任我,但是上台表演也要我跟着,是不是太过于强人所难。”源稚生缓缓地站了起来,他穿着黑底红线的长衫,眉梢也用凌厉的线条勾出一抹红色,端正得随时参加家族会议。可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长衫的侧面并没有对接缝合,行走间隐隐约约露出腿的轮廓。

“那你显然低估了我们对你的警惕,上台后我和楚子航都不方便行动,从池子里出来也许需要一分钟,而一分钟足够你杀掉路明非。”

恺撒也成功地穿上了最后一只袜子,站起来拍着源稚生的肩膀。他一身白衣,款式与源稚生身上的没有差别,只是用金线绣着龙纹,如果不听他说了什么,大概会误以为他们是穿一套衣服的好友。

“这并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,我和楚子航也要表演。而且你能留在这里是因为我们跟店长说你是仰慕花道的野生牛郎,对高天原一直心怀向往,得知我们来自高天原后果断地抛下了显赫的身份,投身到这个光荣的行业中。”

“野生牛郎……”源稚生无话可说,以手加额。

“无论是野生还是家养都是鲜花好了吧,请各位收敛一下,你们穿着这身衣服斗嘴我会对混血种的未来失去希望。”

路明非一边看表一边吐槽,幕布外全场的气氛都已经被炒热,女孩们推杯换盏。“快快快,还有两分钟,做最后的检查,音乐会在三分五十二秒后响起,再过八分钟灯光熄灭,你们就赶紧爬上来。”

高天原里忽然响起了琴声,清透如山间溪水,女孩们不约而同地抬头,而听到琴声的牛郎们都礼貌地推开了身旁的女孩,走到香槟塔前取下水晶杯,走到中央的大舞台上。

小提琴加入的瞬间,幕布拉开,空荡荡的舞台上赫然摆着三个巨大的玻璃缸,牛郎们借助楼梯才能将香槟倒入玻璃缸中,更多的香槟从空中倾泻而下,水声中管风琴奏鸣,金黄的酒液中泡沫缓缓升起。牛郎们迅速地退下舞台,音乐停止灯光也熄灭,片刻后琴声再起时已是盛大的交响,舞台上方的大灯再次亮起时,香槟池中多了三个人。

他们穿着相同款式的长衣,平常看起来累赘的长袖和飘带都在水中舒展开来。楚子航绕着缸游了一圈,回到缸中央握紧钢管,音乐声中他的身形舒展双腿也舒展,全凭着手上的力道克服水的阻力,在缸中回旋翻转,轻薄的长衣下肌肉线条流畅而和缓,绷直的腿若隐若现。台下的女孩激动得几乎昏过去,睁大了眼睛也只会欣赏肌肉和身材,但如果有内行分析他的动作,就会发现比起钢管舞楚子航的动作更像太极,动作圆融如意浑不着力,看起来像是轻飘飘的舞蹈,但如果给他一把刀,他能凭借这种对身体的把控能力搏杀鲨鱼。

比起楚子航的借鉴,恺撒的表演更像是正统的舞蹈,他曾经只身游过无数海峡,对于水的熟悉程度是三人之最,在小小的玻璃缸中也自由得像是在庭院里散步,仅靠腿部的肌肉就能将自己固定在钢管上,脚背绷直如线,后仰时能够碰到脚尖。虽说是不得已寄人篱下,但是这个家伙的确乐在其中,他并不介意女孩们盯着自己的身体,甚至有空贴在玻璃缸的边缘吐泡泡,对台下的女孩子飞吻,领口露出紧实的肌肉。

源稚生在高天原是生面孔,可当他开始游动,就没有人能对他视而不见。源稚生并不是他们中最高的,却有着夺目的气场,虽说三个人穿着同样的款式,可他的长衣侧面开叉更高,双腿交叠时看起来真的像是一尾人鱼,目光凌厉线条清晰,腰以下却是柔软灵活的鱼尾,只需要一次击水就能控制水流。他并不以钢管为舞蹈的中心,只是像游鱼观察石子一样若即若离,长衣覆盖下的身体骨肉匀停。

女孩们几乎疯狂了,但她们不敢出声,再怎么激动也只敢捂着嘴落泪,即使知道不会有窒息的风险,但是水中的三个人看起来柔软又轻灵,隔着玻璃甚至有脆弱的美。虽然被水隔绝后声音也会削弱,谁也不知道在此刻发出尖叫会不会干扰他们,面对这样的表演,多眨一次眼都是罪过。

音乐缓缓进入高潮,在女孩们不注意时机关转动,三个玻璃缸靠在了一起。他们离开钢管,仿佛三尾鱼一般隔着玻璃观察对方,游动间大袖舒展如鳍尾。一声轻响后玻璃碎裂,间隔消失,月白与黑白融合在一起,他们几乎是擦着对方的身体游动,以彼此为借力点前倾或者后仰,动作越来越快,长衣交缠如同水墨逸散,快到极点时音乐也奏响最后的高潮,宏大的乐声中天使歌唱。

玻璃碎裂声再一次响起,灯光熄灭了。

女孩们终于发出了惊呼,黑暗中她们搜索着自己的手机,想要打开手电筒看看这是不是一场事故,可是灯光再次亮起,舞台上空无一物。

“各位不需要慌张,人鱼们安然无恙。”

座头鲸的声音在场中响起,女孩们仿佛从梦中醒来,看着空荡荡的舞台在乐声中潸然泪下。

“请享受这个夜晚,直到他们来到你的身边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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